《谈看书》写“二次世界大战末,是听了社会人学家的劝告,不废日皇,结果使日军不得不”齐解甲“…可见社会人学在近代影响之大。”于日本,李维史陀曾经惊叹,度发展的文明直接通于上古时代,而那个时代恰是人类学者所最熟知的,他惊见神话原型竟活生生的存在于现代社会中。胡老师若说是亡命日本,到来却启发了他的创述,真非始料所及。七四年底《华学科学与哲学》版,是他长居日本以来的一次考察总其成。佛经里有阿修罗,采四天下于大海酿酒,不成,但胡老师自幸是他酿的酒成了。他亦如从前,折赠远之意,寄了一本给张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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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张玲寄信来,谓匆忙中写的便条请原谅,希望父亲不要写她的传记,照例并代问候慕沙。这是张玲给父亲的最后一封信,音书遂绝。
但这是我第一次,看不大懂张玲了。怀抱无限好意,像小孩瞌睡懵懂牵着大人衣角走回家,跟随她谈人类学,忽而到东,忽而到西,跟跟便失了线索掉南太平洋里,或是一同走小黑人过不去的带森林带,她却不见了。读此文留下了这个印象,多年后的现在翻书来重看过,她提到的人类学者及著述,好多熟人,我叹:“原来那时候你在读这些!”
《谈看书》三万余言,当年人间副刊发疯似的以九天条来刊载,反映了编辑的张迷心态──由于张玲惜墨如金,张迷们只好不断去挖掘其旧作少作或废作,以致忽然有新作发表,大家都以为又是古土,待惊醒过来,就特别的欣喜若狂。
胡老师一再称赞《谈看书》,与鹿桥通信也说起“张玲写夏威夷,澳洲,非洲的小黑人的那几章可是非常之好,是神话的,又是童话的,又是在现实世界里的,很好玩。只觉得其是时间空间都非常之阔大、悠远,也没有一没落的哀,而是什么情都超过了。这几章不是看他人的书的批评,而是她自己的创作。这境地惟有山海经里有。”纵观周王传,览山海图“,还使我想像了陶渊明读山海经的那情怀。”
《山河岁月》开笔于抗战胜利后亡温州时,张玲已跟他诀别,他却每写到得意的地方,就像立刻可以拿给张玲看,得她夸赞。他自比是从张玲九天玄女那里得了无字天书,于是会来用兵布阵,文章要好过她了。《今生今世》且是张玲取的书名,他到日本后所写,以散文记实,也是张所说。一九五九年天此书完成,他结结的又好想告知张玲,仿佛他的一切所作所创,都为了要在张玲受记才能算数。五八年到六○年间,胡张往来过两封信,信中他说把《山河岁月》与《赤地之恋》并比来又重看一遍,所以回信迟了云云。比并两人的新着来看,这必是令张玲要有慌的,慌慌也好,因为她太厉害了。十多年后,胡仍寄去新书,但是这回,张玲连封都不拆,原件退回了《华学科学与哲学》。
尽弃旧学,此事记在《民国女》里,昔年张玲看胡兰成的论文,说是这样系严密,不如解散得好,胡就把来解散了“驱使万如军队,原来不如让万解甲归田,一路有言笑。”
到,前人欧修之诗与周作人之散文之有味,盖在此。日前偶逢中国时报副社长,彼云亦有人写信到报馆,说张玲之《谈看书》算是什么!我乃想起战时在上海许广平对我说的一节话:”虽兄弟不睦后,作人先生每书,鲁迅先生还是买来看,对家里人说作人先生的文章写得好,只是时人不懂。“玲的《谈看书》时人不知其好,亦不足怪耳。惟足下文中引我之言,张氏每日写稿仅千字左右,我原说的是二千五百字,有机会时乞更正。…”
我乃想起胡老师说,太初是女人发明了文明,男向之受教,所以观世音菩萨是七佛之师。果然,这些和张玲手过的男,全斗不过她。
想想原因是,父亲那封五饼二鱼的信写坏了。还有是两份杂志盗载《今生今世》,甚至加上《我妻张玲》的标题,胡老师写信给父亲说“我看到时,第一是于玲不好。唯因其时我正在写《华学科学与哲学》,未暇向之涉,若涉必有不辞诉之于法律手段的最后决心,遂懒得理了。其后彼等知我人在台湾,讬人来说了两次要请我吃饭,我都不应。而近从他人知悉玲为此甚怒,她是怒那标题,以为是我所作,她不知是杂志社的下也。我与玲已多年不写信,台端如便时给她说明此事实,于她的理知亦为有益,如何?…”
胡老师有信说“…我二十几岁在广西过一本散文集《西江上》,文情像三十七八岁时之作,说愁恨,如今提起都要难为情。后来我也像三的一变而为现实的,但我是写的现实国际形势的论文,当时声名还在三之上呢。而其后是三十八之年遇见了张玲,尽弃以前的文笔从新学起,到了四十岁上从写《山河岁月》开始,才是打了今日的文章。三今或未到三十八岁,而遇到了你们,她也能舍故从新吗?有异才的人应当可以像婴儿的谦逊。”